北風卷著鵝毛大雪,瘋狂地抽打著四合院的門窗,發出嗚嗚的怪響,仿佛無數冤魂在哭嚎。
整個95號院被裹在一片慘白的寂靜里,連狗叫都聽不見一聲。
張二河,不,此刻主導這具身體的,是來自后世的靈魂——鐘建設。
他獨自坐在后院那間冰冷刺骨的耳房里,沒有點燈,只有窗外雪地反射的微弱青光,勾勒出他模糊而僵硬的輪廓。
炭盆早已熄滅多時,呵出的白氣瞬間凝成霜花。
刺骨的寒意仿佛能凍裂骨髓,但比這更冷的,是鐘建設此刻的心。
他緩緩抬起自己的雙手,在昏暗中凝視。
這雙手,曾經屬于一個叫張二河的、受盡欺辱的孤兒,如今,卻沾滿了洗不凈的、無形的血污。
“棒梗……小當……槐花……”他低聲念出這三個名字,聲音干澀沙啞。
那個十歲的盜圣,那兩個在蘆葦塘里溺亡的女娃……他們的臉在腦海中一閃而過,……當時只覺得是清除障礙,是復仇的必要代價,但現在,一股遲來的、冰錐般的寒意,狠狠扎進了他的靈魂深處。
“還有……那只手……”他想起食堂里,那個混在人群中,壓著嗓子喊出打斷他抖勺的右手的聲音。
直到現在,他都不知道那是誰。
是許大茂?
是某個長期被傻柱克扣、積怨已深的工人?
還是……僅僅是原身內心深處暴戾意念的投射?
傻柱廢了,易中海垮了,劉海中、閻埠貴如同驚弓之鳥,賈家徹底煙消云散……他成功了,他用最酷烈的手段,將這座禽獸四合院砸了個稀巴爛,成了這里唯一的、令人恐懼的主宰。
可是……
“屠龍者,終成惡龍……”鐘建設喃喃自語,嘴角扯出一個苦澀到極致的弧度。
他穿越而來,帶著對原身悲慘遭遇的共情和對劇中人物的厭惡,自詡為審判者和復仇者。
可當他以暴制暴,以惡制惡,將經濟掠奪、精神摧殘、肉體消滅等手段運用得淋漓盡致時,他與易中海那套道德綁架,與傻柱的暴力橫行,與劉海中的官迷心竅,與閻埠貴的算計摳索,在本質上,又有何區別?
甚至,更甚!
他以為自己能掌控一切,將這群禽獸玩弄于股掌之上,從經濟和精神上慢慢折磨他們。
可他低估了絕望的反撲力量。
易中海,那個看似被他徹底打垮、行將就木的老絕戶,竟然在最后時刻,用一本變天賬,差點將他,連同他背后的李懷德,一起拖入萬劫不復的深淵!
“戰亂年代活過來的人……沒一個簡單的……”鐘建設此刻才真正體會到這句話的分量。
他能算計,易中海也能隱忍;他夠狠,易中海在絕境中,同樣能爆發出同歸于盡的狠厲。
賈家的覆滅,與其說是他算計高明,不如說是秦淮茹和賈張氏在接連失去子女、失去希望后,精神世界徹底崩塌的結果。
他,只是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,沾滿了毒液的稻草。
“狂妄……自大……”他閉上眼睛,感受著寒意一點點侵蝕身體的知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