迎佛臺上,廣澤道出二十多年前的那場孽殺,牽動朱自平的殺機,朱自平咬牙恨道:“你們何必要逼迫我爹?”“小施主,莫非你到現在還不信,這隕陽锏乃是我九華宗之物?”
朱自平將隕陽锏握在手中:“我如何能信你這些話?”廣澤點了點頭:“隕陽既去,誰人留夢?九色蓮開,青竹丹楓。這禪偈就銘在地藏王府中的菩薩金身上,已有數百年,小施主有機會不妨去看看。”
朱自平冷笑道:“我現在斗不過你們,一旦有機會不是去看什么禪偈,而是必報此仇!”廣澤雙手合十:“南無大愿地藏王菩薩!萬法皆空,因果不空。小施主,你若要報仇,便向老衲來罷。”朱自平怒道:“當我不敢殺你?”一掌拍出,砰的一聲廣澤連退五步方才止住,嘴角流下血來。
廣澤慘然一笑:“二十一年前的孽殺,我們始悟出語偈中的‘誰人留夢’原來是指留夢河,只是為此付出的代價卻是慘痛,若不是你爹撈出隕陽锏、觸動地藏王府,我們也不會覺,冥冥之中自有天意……從廬州回來后,我自責不已,悔恨為了隕陽锏死傷我同門二十多人,更是悔恨殺了與隕陽锏毫無關系的你娘親三人……雖然你娘親三人非我親手所殺,卻與我有莫大關系,心灰意冷之下便選擇在此閉關,再也不管西宗雜事。
“可是昨日夜間,我忽然心跳不已,恍如二十一年前,無法入定……我揣測又將有孽殺生,便下山去了妙高寺,見你正與眾人廝殺。”廣澤指著隕陽锏接著道,“雖是你用布裹著此物,但我見你竟破了五色蓮花陣,便料定是隕陽锏。我與你爹誰對誰錯,自有地藏王菩薩判正,但我不想見你命喪此地,便將你救下。”
朱自平冷冷地道:“你剛才為什么不還手?我命是你所救,可當初如果你不追討隕陽锏,也不會成今天這樣。大丈夫恩怨分明,我該謝你,還是該殺你?”
“菩提本非樹,明鏡也無臺。這世間豈是謝與殺所能包括?這二十年,方丈師兄很少管我,當年因為隕陽锏他一直耿耿于懷,以為我追討不力。我知道他一直想讓西宗成為九華宗乃至天下各派的領袖,可這急切之心,如何能成正果……四個月前,他讓人來告訴我,將有九色蓮花出世,只是我早已跳出三界,不入輪回……小施主,我九華宗那么多弟子死傷在你的手中,不可再造殺孽,你去罷,只望你今后對我宗多些寬宏,老衲先行謝了!”廣澤向朱自平深深一拜。
朱自平也不知如何答話,怔了半天,方飄身下山。“隕陽既去,誰人留夢?當年地藏王菩薩將隕陽锏丟入留夢河谷,想來定有玄機。”廣澤看著朱自平飛快離去的身影,嘆道,“此子與我九華有緣,誰又知是得是失。”
此時,邊王村也是一輪太陽升起,朝霞滿天。農村二月仍無活計,長枝披著棉襖靠在架子床的床頭,沖著阿呆起火來:“阿呆,你昨晚太過分了,撓門撓得讓人一夜睡不好!”
阿呆縮著頭,前肢搭在長枝的鞋上,似是已經熟睡。長枝氣得把枕巾扔向阿呆:“你也在氣我嗎?那豬頭一聲不吭地走了,你再這樣,就隨那豬頭去好了!”阿呆懶懶地伸直四肢,似是伸了個懶腰,頭伸將出來,瞅了一眼長枝,張了張嘴像是打了個呵欠,隨即將頭縮回去,又睡了起來。
朱家老宅,歐陽蘭躺在顏越的懷里,不知何時昏昏睡去,迷迷糊糊中,她見到朱大哥展開雙臂,圍著一團火飛來飛去,最終撲進火光燃燒起來。
歐陽蘭嚇得驚呼:“朱大哥!”卻聽顏越的聲音問道:“蘭兒?又作惡夢?”歐陽蘭睜開眼睛,見顏越摟著自己,身上不知何時蓋了被子,紅著臉問道:“我……我怎的睡著了?朱大哥回來了嗎?”
顏越應道:“朱大哥一夜未回,我也很著急,不會有事罷。”歐陽蘭啐道:“阿狗,你又在胡說什么,朱大哥當然沒事!”顏越并不回話,胳膊一緊把歐陽蘭緊緊摟住。
就在這時,門倏地被推開,一陣寒風吹了進來,兩人抬頭看去,卻見朱自平站在門口。歐陽蘭惶然道:“朱大哥,你怎的現在才回來,沒事吧?”
朱自平搖了搖頭:“沒事,我想休息會。”走進里屋,躺在床上,卻是心如亂麻,“隕陽锏真是東宗之物?如果是,父親將它取出帶走,人家索要倒合情理,父親知道隕陽锏的奇異,不肯交還他們,由此動起手來,不料弄得死傷多人,我娘親和哥哥、姐姐因此喪命,看來這隕陽锏是個不祥之物。父親當年取走隕陽锏,莫非錯了?可是不對,隕陽锏隨我這么多天,與我心靈相通,總在危急時候保護我,又怎么是不祥之物?……看來不祥的,并非是隕陽锏而是人心!
“我本想探明九華西宗,尋機報仇,卻傷在廣凈手中,如果不是廣澤救了我……可他為什么要救我?莫非真如他所說,悔恨二十一年前所做之事?但是我欠下他救命大恩,又該如何報仇?還有他們多次提到的九色蓮花,又是什么……”
朱自平以手枕頭,思來想去難以理清,最終翻身坐起,長嘆道:“罷了!我現在也斗不過他們,此事暫且擱下。廣澤和尚要我多些寬宏,但他們如果再惹我,定不會輕饒。”